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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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夜色深了, 朦朦朧朧的月亮掛在枝頭上面，卻沒帶來多少光亮，外面依舊是黑漆漆的, 只有偶爾才能見到些光亮。
現在是淩晨時候了, 家家戶戶都閉燈睡眠, 屋外面就更黑了。但是如果有人在的話，就能看到, 在這萬籟俱靜的時候，一片又一片雪花開始飄落
雖然轉瞬即逝, 還不等填滿樹葉，就已經融化，但是這冬天的第一場雪，已經來了, 也帶著氣溫再一次降低
“咳咳”
漆黑的屋子裏, 小崽子捂在被子忍不住幹咳了起來
虞聽寒立馬醒了過來, 把滾遠一點的小崽子拉了回來, 摸摸人的腦袋咯吱窩，暖呼呼的，但是並不發燙
“咳咳”
但是向來是健康寶寶的小魚魚確實咳了個不停
虞聽寒有些著急，趕緊拍拍小崽子的背給人舒氣，但是依舊沒啥用, 沒一會小崽子就從斷斷續續的咳到咳得停不下來了
“噔噔”房門敲響
“開門”虞春麗的聲音傳來
虞聽寒跟見了救命恩人一樣，眼淚汪汪得跑了出來，求助
“魚魚生病了”
“沒生病”虞春麗見怪不怪, 拉開點燈, 把手裏的碗放到裏面的桌子上，到床上把魚魚給抱了過來
小崽子肉嘟嘟的臉紅通通的, 自己都給咳醒了，眼淚汪汪的，看著也焉噠噠的
但是體溫正常，確實也沒有發燒，看看嗓子，有些紅腫了
“得，瓜子花生糖呢？”虞春麗瞥了瞥一邊瞎著急的虞聽寒
“吃，吃完了”虞聽寒有些心虛，眼珠子亂轉悠，手指隨便掐著
她們今天買了一大堆吃的，瓜子花生麥芽糖，滿滿一大袋子，虞聽寒和魚魚兩個晚上閑著也是閑著，睡不著就一人一口把東西都吃光光了
“……你們可真能吃，吃這麽多，她不咳誰咳？這都上火了，瓜子本就燥熱，早跟你說多少次了？”
虞春麗翻了個白眼，作為帶了好幾個孩子的熟手，不慌不忙拿起自己帶進來的熱水，小心餵著魚魚喝了半碗，又拿出一小盒藥膏狀的東西
“算你們運氣好，我前段時間才熬了藥膏”
也是想著入冬了，大人小孩都容易感冒，再加上梨這些也多，再加上自己閑得慌，她就熬了不少止咳消熱的藥膏，就跟麥芽糖一樣，可以放這麽久
藥膏不難聞，甚至有些好吃，帶著些甜滋滋的香味，魚魚沒什麽困難地就把東西給吃了下去，然後再喝了半碗溫水
“行了，坐一會兒再睡，下次讓你們再不聽話，受罪的還不是自己，我還能坑你們不成？”虞春麗使勁揉了揉魚魚的腦袋，又揪揪她肉肉的臉蛋
“聽到了沒？下次還吃不吃？”
魚魚咳得還有些難受，眼睛紅紅，睫毛上沾著淚花，吃了藥嗓子也還有些癢，焉大大的，聲音奶乎乎又帶著些啞
“不了”
“快睡吧，天氣有些降了，晚上別掀被子”虞春麗拍拍魚魚的腦袋，再看到那邊眼巴巴的虞聽寒，有些無奈，難得沒什麽和人鬥嘴的想法，輕聲
“行了，魚魚沒事，睡吧，等明天就好了，後面少吃瓜子糖這些就行，要是還不舒服就過來叫我”
虞聽寒點著小腦袋，過去鉆上被窩，把小崽子抱在懷裏，臉上還帶著受驚後的害怕，但是難得乖乖和虞春麗道謝
“謝謝四姐”
“哼，也就這種時候會叫我了，趕緊睡吧”虞春麗輕哼一聲，走出去關門
她身上穿著睡衣，套著件厚棉襖，頭發習慣性睡前披，站在屋檐下，燈光照射出去，點點的雪花飄落
竟然下雪了
今天的冬天註定要冷一些了
虞春麗有些感嘆，她自然不可能是被魚魚的咳嗽聲吵醒的，她睡覺沒這麽警醒，純粹就是，還沒睡
這段時間，自從她上次提了離婚以後，姚淳力就一直能躲則躲，要麽不回來，要麽一群人的時候回來，要麽大晚上回來大早上走，虞春麗根本就沒時間和人說這些事
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這次是下定決定要和人說清楚的
她看了看時間，現在都快一點了，她就看看那人得什麽時候回來
不過虞春麗也不傻，這外面這麽冷，她也不可能幹等著，站了一會兒就回到房間，坐在床上蹲著，下巴杵在膝蓋上面，陷入以前的回憶之中
虞春麗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她長得好家裏寵成績好，是學生時代最受老師同學歡迎的好學生了。她在班上的成績就沒有掉過前三，他們學校在市裏也是比較好的學校，所以她能考上大學也是板上釘釘的
雖然最後失敗了，但是在這之前，她就是光芒萬丈人見人愛的
而姚淳力，他雖然也是高中生，但是從小就是班上墊底，從小學到高中，一路都是家裏塞錢進去的，整日也不上課，就在街上和那些小混混混在一起，大家避之不及
兩個人就是一個天一個地，沒有半點可比性，也不該有什麽交集
但是事有意外，虞春麗不是個什麽低調的人脾氣也不好，那次出去外面逛街時候和小流氓吵了起來，剛好，姚淳力和那人就是一夥的
那混蛋，最開始真的就是個混蛋，夥同著人一起欺負人，又是對著虞春麗身材指指點點，又仗著人多摸她臉占便宜，虞春麗當場氣哭
回去搬救兵去了
她可不是什麽會吃虧的人
她三個哥哥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家裏堂哥表哥的更是多了，雖然除了在市裏上課的虞聽堯，其他人不方便過來。但是，這狗東西可是公社的，那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一群人直接去公社收拾人
這梁子也就結了下來
姚淳力不僅在校外找岔子，在學校也是了，不僅找虞春麗的，還找她對象的，簡直氣死個人了
但是他這人雖然不咋地，但是人緣是真的好，和學校老師這些都能說得上話，這不太過分的爭吵，老師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他們自己解決了
這兩人梁子也就更深了
再後面，虞春麗高考落榜了，大家雖然遺憾，但是也不會有人懷疑什麽，因為她報的學校很好，落榜也能理解
但是她對象考上了，他對她真的一直挺好的，甚至還想要陪她一起覆讀，兩人重新再考。虞春麗心生感動，但是還是拒絕了，她一個人踏上了覆讀的路，雖然遺憾，但是依舊信心滿滿
他們約好了明年再一起的
這一年裏，作為一個覆讀生，虞春麗自然是受到各種異樣的目光的，那會兒覆讀的人可真不多，不過最令人意外的是，姚淳力竟然也覆讀了，他這不學無術考試總分可能還比不上別人一科的人，覆讀？
簡直是有毛病
但是他就是覆讀了，一下子把放虞春麗的目光吸引過去了
這人竟然還真打算好好讀書，時不時就過來找虞春麗請教問題，就跟真的改邪歸正了一樣，很是奇怪
但是跟虞春麗關系不大，她還是全心全意準備高考，她要考上大學，以後分配工作，也要考上大學，和她喜歡的人在一起
最後還是失敗了，虞春麗時候壓抑難受了很一陣子，因為那一年高考停了，她沒法考了，以後也沒有機會了，她只能回到大隊，只能在地裏了
她也掙紮過很長一段時間，但是那麽多人不能參加高考，城裏工作崗位比起以前只會更加緊俏，招工競爭也大了很多，她一個沒有後臺沒有人脈的人，很難考上
在這個時候，她對象千裏迢迢從首都跑了回來，說要帶她去首都，她們可以在那邊生活，她可以在那邊慢慢找工作，首都工作要多很多，實在不行，他養他
等他一畢業他們就結婚，他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看著多年的戀人，聽著他對未來的規劃，想著不一樣的未來，虞春麗心動了，她從來都是個大膽的人，她也去了。她找了個借口，說自己找到個臨時工，有以前的同學做偽，把家裏糊弄過去了
她知道他們肯定是不會同意的，但是她也不想回大隊，她覺得自己能博一個未來，她能拼
但是現實總是殘酷的，首都機會多崗位多，但是人也多，人才也多，她一個偷跑出來的人甚至叫盲流，找工作是不可能的，還得藏在屋子裏，頂多只能做點手工活，一天從早到晚也就幾毛錢
虞春麗咬牙，後不後悔都不重要了，她能拼，她自己做的決定她跪著也要走，就算是對象再三勸她，再三說可以養她也一樣
她會自己賺錢的，她拼著出來就是為了未來，只是為了安逸生活的話，她不如嫁人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個月，她離開之前寫了一大堆信，隔段時間就會讓朋友寄給家裏報平安，但是假的還是假的，這堅持這麽久，已經是因為家裏對她的信任和她朋友給力了
率先找過來的還是姚淳力
虞春麗當時看到人的時候都驚呆了，第一反應就是跑
“你跑什麽？”
姚淳力看著都憔悴了許多，直接把人拽住，帶著些咄咄逼人，“你現在知道怕了？你知道這段時間我們是怎麽過的嗎？知道你膽子大，沒想到能把天都撐破了，可把你厲害的”
虞春麗又是害怕又是惱羞，這段時間積累的情緒也瞬間爆發，用了十分力把人推開，吼道，“關你什麽事？跟你有關系嗎？你有什麽資格管我”
姚淳力後背砸在墻上，一陣陣疼痛，胸口欺負不斷，看著比起之前明顯沈默的虞春麗，一拳砸在墻上，眼睛帶著濃濃血絲，咬牙切齒
“行，我沒資格管你，你的事跟我沒有半點關系，那你弟呢？你妹呢？行，你不願意聽我念叨，那去找他們去”
“不行”虞春麗立馬急了起來，慌忙看向四周，沒看到虞聽寒虞聽堯，這才松了口氣，但是也沒好到哪去
“去裏面說”
她急匆匆帶著人回到他們租好的房子裏面，把門關上，阻隔掉所有窺視的目光，這才放松了幾分。但是看著面前都姚淳力，她又是羞惱又是氣憤，完全不知道這人為什麽摻合進來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這是說不上多光彩，尤其是，她現在也說不上多好
身上的衣服還是之前的，頭發有些淩亂，臉色也憔悴了不少，能看出這段時間她承受的壓力也不小
她和對象租的房子不大不小，是個單獨的，帶著小院子，能看出打掃的痕跡，但是到處拜訪著些竹片塑料片，還有一麻袋一麻袋的盒子，和各種小珠子
姚淳力看不出這些具體是幹什麽的，但是也能猜到大概
“你跑過來就是為了幹這些？鐘策就這麽對你？你是不是有病？虞春麗你是書讀多了讀傻了吧，你之前怎麽罵我的？你看你現在有什麽區別？”姚淳力恨鐵不成鋼，用力攥著人的手，滿臉怒氣
“關你屁事，你就當沒看到我，趕緊走。我要怎麽做，我過好過壞跟你沒關系”虞春麗惱羞，緊緊咬著唇，在上面留下深深印子
“跟我沒關系？好，好一個沒關系，你知道這段時間為了找到你大家廢了多少力嗎？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出事嗎？”姚淳力咬牙，真想一巴掌打醒這蠢女人
“我能出什麽事？你別看這些看著不咋地，但是一個月也能賺十多塊錢，等我後面熟悉了就能賺更多了。首都就是大，咱們市裏比起來就跟鄉下一樣，等我再過段時間就能在這邊站穩腳跟，老娘依舊是那個虞春麗，別想看我笑話”虞春麗道
“呵，站穩腳跟？首都再大跟你有關系嗎？你敢出去嗎？你個盲流，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像是以前的大戶人家圈在家裏的姨娘，哦不，你還比不上，誰家姨娘這麽磕磣，還要自己做工”
“啪”虞春麗一把長大了過去，有些發抖，紅著眼，怒道，“給我滾，你滾”
“我滾？”姚淳力摸了摸被打的臉，這麽大以來還是第二次被打臉，第一次是她，第二次還是，他抵了抵舌尖，冷笑一聲，脫掉身上衣服往虞春麗身上一套，不顧人的反抗直接拖著人走了出去
“你瘋了你？”虞春麗想要罵人，但是等到出去了，她又立馬閉上嘴，生怕引發別人的註意
她急大於怒，生怕姚淳力直接帶著她去找虞聽堯他們，她知道，這人來肯定不是一個人來的。她現在說得再自信再囂張，那也就是對著這麽個外人，這要是家裏人，她是不敢面對的
哪知道姚淳力沒帶她走太遠，就停了下來，虞春麗不敢被人看到自己在這裏和人拉拉扯扯，把自己臉捂得嚴嚴實實的，再加上身上穿的是姚淳力衣服，沒人認得出她
“兄弟，那邊那姑娘是哪家的？看著好俊，我改天讓我娘來打聽打聽”姚淳力混在一邊一群男人邊裏問著
眾人自然不知道他說的誰，隨著姚淳力多形容一下，眾人就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說她啊，兄弟，聽哥一聲勸，這女人嘛，玩玩就好，娶回家，嘿嘿”所有人發出怪笑
“小地方來的，人養在外面的，我看著也普普通通，花不了幾個錢”
“哪能啊，人可是大學生哈哈，那不一樣。”
……
“這樣啊？”姚淳力拳頭緊握，壓住心裏憤怒，還是繼續聞著，“這怎麽就不能是處對象呢？也不至於說這麽難聽吧？”
“年輕人就是年輕”
“人花錢把人放著，能是正常處對象？你去問人人也不敢認啊”
一群人亂七八糟地說了一通，本來也不是什麽正經人，但是也不能說什麽正經話。姚淳力覺得差不多了，笑了笑和這些人告別，轉身就沈著臉，拉住一邊的虞春麗回去
“還想聽嗎？”姚淳力沈著臉問
虞春麗慘白著一張臉，甩開姚淳力的手，氣得有些發抖，但是又很無力
“我有在賺錢”她道
“然後呢？靠你自己能賺？你覺得留在這很簡單？你戶口都不在這，甚至介紹信都沒有，你能幹什麽？要是都這麽簡單，別人怎麽不過來？你在這裏就是靠著男人，你就是見不了光，你是不是腦袋被門夾了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姚淳力嘲諷
“鐘策要是真對你好他怎麽不直接娶了你？誰家正經人幹得出逮人私奔的事？我個小流氓都知道的道理你不懂？”
虞春麗不說話了，她咬了咬牙，道
“他還沒到年齡，等他到了就會和我結婚”
“對，他沒到年齡，但是不能辦酒席嗎？他不能到你家去說親先定下來嗎？他不會和別人解釋嗎？虞春麗，我怎麽不知道你這麽天真了？”姚淳力氣急
“他要是真喜歡你，就不會慫恿你跑了”
“他沒有慫恿我”虞春麗立馬反駁，但是自己都沒有這個底氣，弱弱道，“都是我自願的”
“呵呵”姚淳力咬著牙，恨不得直接去找鐘策打一頓，“這話，你去找老五老六說去”
“我不”
“你不什麽？有本事就讓人去你家提親，你看他還會不會去，你是不是傻？你看是真覺得自己沒錯你敢不敢把這事說出去？你問鐘策敢承認嗎？你……”
在虞春麗眼裏，姚淳力就是個標準的小混混，不學無術，光有一身好皮囊，從沒想到過自己還會有一天被他指著罵，還說不出話來
但是她還是相信鐘策的，她相信他們的約定
再說了，她過來也不只是為了愛情，也是為了事業，她想要不一樣的前程。雖然現在並不比預計，但是她也覺得還不錯，她一個月能有十來塊哎，在大隊上根本就不行
哪知道她都做了這麽多偽裝，從沒暴露過自己現狀，還是被找了過來
姚淳力是跟著虞聽堯他們一起過來的，他找到人了，也就意味著虞聽堯他們找到了，她再是不願意，也還是得面對現實
姚淳力還好，相比起憤怒更多的是心疼和恨鐵不成鋼，虞聽堯也還好，到底是親姐，冷著臉壓制情緒。虞聽寒的話，那上手就是揍人，把人從頭到腳數落了一頓，就直接把人帶回家
再後面，也就沒後面了，虞春麗回了大隊，和鐘策距離越來越遠，哪裏還有什麽可能？她那會兒都十九歲了，在鄉下都是大姑娘了
這次首都行好像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過去了，但是又沒過去
虞春麗知道姚淳力說得對，但是也相信鐘策是真心的，他只是太年輕了，太，逼不得已。
其實只要他來提親，一切迎刃而解。但是他不可能來提親的，他家裏不可能同意的，他一個城裏人和她鄉下人差別就已經很大了，更別說他還是大學生，前途一片光明。而她，現在就是個普通鄉下姑娘
虞春麗深深自卑著，又懷著期待地等待著，她等了一個月兩個月半年，最終也沒個音訊
她不怪他，只怪自己能力不夠，沒考上大學，只怪沒有緣分
不過沒等到鐘策，卻等到了姚淳力，這人竟然上門提親了
虞春麗腦袋都快轉壞了，這人是腦袋有病？
但是他有沒有病的虞春麗現在也沒想出來，她那時候是真的有病了，竟然還答應了，這一病就是十來年，這些年她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情並不光彩，也是因為早就知道這人不靠譜，她做好了心裏準備
又或者說是自暴自棄，她已經無所謂了，她距離年少時候的期望理想越來越遠了，再差一點也無所謂了
但是一次兩次三次無數次，她分不清真真假假，她到底也只是人，有感情會心累
每次都要面對別人異樣的目光，聽著別人在後面說著閑話，她也是會累的。
她對姚淳力要求真的不高，但是他總是做不到
等他們一離婚，他愛咋咋樣吧，反正她是管不到了。
虞春麗就這樣坐在床上瞪著，等到快兩點了，可算是有動靜了。
姚淳力躡手躡腳打開門，看著黑漆漆的屋子，也不敢開燈，小心翼翼關門，然後摸索到了炕邊
“啪嗒”一下，房間通亮
姚淳力僵住，小心翼翼轉頭，就看到站在門邊的虞春麗，她雙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喲，好久不見啊”
姚淳力訕訕笑了笑，然後走過去一把抱住人，親親蹭蹭，試圖轉移註意力
“是不是我吵醒你了？大晚上的，快睡吧，明天還要上班”
“離我遠點”虞春麗不吃這套，把人推開，冷著臉看著他，道
“你還要鬧到什麽時候？你躲得了一時躲得了一世嗎？你有本事就永遠不會來，我一個人住在這裏也和離婚沒什麽區別了”
姚淳力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放開了人，臉上吊兒郎當的神色消失，目光深深地看著她
“真要離婚？我這些年對你不好嗎？家裏工資工資都是給你掌，我一個碗都不拿的人會洗衣煮飯，會給你捏肩錘背，哄著你慣著你，你去外面看看，誰家男人我這樣？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行，我知道你就是喜歡鐘策那樣的，我現在不也努力了？我這些天都在政府工作，我還升職了，每個月工資都多了五塊，你還要我怎麽樣？非要我每天一板一眼拿著書裝模作樣才行嗎？”
“你有什麽不滿意的，來，你說，你都說”
……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虞春麗心裏一窒，咬著牙，壓抑著情緒，道
“你好好的說你的，關他什麽事，你是不是有毛病？”
見她這樣子，姚淳力冷笑一下，也怒了起來，走過來用手鉗著她的下巴，臉上的怒氣嫉妒都不需要言語訴說了
“怎麽，連名字都提不得？這麽多年都念念不忘，虞春麗你還有心嗎？你醒醒吧，和你結婚的是我，是我這種你最看不上的人。你不會覺得他還喜歡你吧？他要是真喜歡你，我當年能娶得到你？你清醒點，他就是個狼心狗肺只占便宜不負責的玩意兒，你”
“啪”
眼看著人說得越來越過分，虞春麗下意識一巴掌打了過去，聲音帶上些激動
“你閉嘴，姚淳力你不要太過分了，你找找你自己的原因”
她就知道這人對這事一直耿耿於懷，所以這些年她也一直讓著忍著，人總是得為了年少時的錯誤買單
但是她不能買一輩子單，她從來沒有藏著那些過往
“我的原因？我怎麽了，我還不好？虞春麗你就是看不上我，但是再看不上我，你不還是嫁給了我。怎麽，現在後悔了？你是後悔嫁給了我，還是後悔當初沒再堅持下多等等人，說不定就等到人了？”姚淳力臉色黑沈，臉上的怨氣都要擰成實質
“啪”
虞春麗又是一巴掌打了過去，人有些發抖，雙眼通紅，看著人，咬牙
“說到底，你就是還記著當年的事是吧？我就因為這事要低你一輩子吧？你就會拿著這事鉗制我，我瞞著你還是怎麽了，你憑什麽”
“是，我就是記著，我憑什麽不記著，我一個黃花大閨男你占了我都便宜你還不服，你還沾花惹草朝三暮四，虞春麗我可是看清你了，你就是個渣女，你就是見一個喜歡一個你就是只想要好的，人家好的憑什麽看上你？”
兩個人說著說著直接開始戳對方心眼子
“那也比你這個流氓小混混的好，一輩子流裏流氣沒有出息一輩子只能在大隊上待著，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詩不懂故事不懂，可憐一年級孩子作業都能教錯的。哪想人家鐘策，行，我就是想著鐘策，人家是大學生，有禮貌有文化有背景，不比你個小混混好一百倍？就算是離婚了也比你好”
“對對對他好得很，好到當初攛掇著你私奔把你當小情人，好到拿了你的高考通知書給他妹妹，好到你現在就在鄉下嫁給我這種小混混。好吧，喜歡吧？你去，去威脅他，讓他後悔，讓他娶你啊，你看他敢不敢”
房間裏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姚淳力也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臉上帶上幾分慌張
“你說什麽？什麽通知書？”虞春麗變了臉色，揪住姚淳力的胸口，急切開口，“什麽通知書？什麽叫鐘策拿了我的通知書，姚淳力你別胡亂汙蔑人，你簡直就是”
“對，就是你的通知書，你當初高考考上了的，但是被你對象被鐘策拿給他妹妹了，他們兄妹倆都是大學生前途一片光明，高興了吧？”
見她現在還要護著人，姚淳力破罐子破摔，看著虞春麗臉上的震驚難受，想到她這段時間堅持要和自己離婚，指不定就是和那人聯系起來了，他冷笑
“要是早點知道，你就能拿著要挾人娶你了，你就能留在首都，有一個有禮貌有文化偷你通知書的丈夫。後悔了吧，我就知道你會後悔，我就是不告訴你。
當初就是我去找了鐘策，也是我攔了鐘策給你寫的信，也是我不讓他來找你，也是我趁虛而入，當初救你也都是我策劃的，就是為了讓你愧疚嫁給我，就是我讓他們不給你補償不讓你去市裏，就是為了讓你一輩子在鄉下陪著我”
“啪”
又是一巴掌打來
這巴掌，虞春麗使了全勁，直接給人臉都打偏了，上面留下紅色印子，而她，急促地呼吸著，看著人的目光帶上深深厭惡，身形抖動，聲音都帶著些顫抖
“姚淳力，你混蛋”
姚淳力擦了擦嘴角，扯了扯嘴角，語氣涼涼
“怎麽辦呢？你就是嫁了這麽一個混蛋男人，就是跟這麽個混蛋男人生了四個小混蛋，以後還會有五個六個，指不定現在肚子裏就有第五個。就是這麽個混蛋，你想離婚？做夢吧”
虞春麗已經無暇去想這些了，她的腦子亂糟糟的
她當初考上了的？是鐘策拿了她通知書？姚淳力知道這事？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她
虞春麗轉身開門就走
門一開，冷風吹了進來，虞春麗腦子立馬清醒，幾分，目光看向外面的黑夜，就跟她現在的心情一般，再然後，就看向門口眼睛看東看西就是不看向她，心虛地低著頭，也不知道聽了多久了
除了這倆，旁邊一溜串蹲著
一二三，還有兩個大的
“哎喲，外面可真冷，我老婆子身體不好，先回去睡了。”姚媽率先跑路，姚爸緊跟其後
這倆都是好脾氣甚至有些老好人的那種，這吵架的，呃，他們摻合不了不敢摻合，就虞春麗現在這模樣，先讓她冷靜冷靜吧
當初自己兒子能把人娶回來，他們都是當自己撞大運了
現在看，是造大孽了
“我”作為大兒子，姚馳肖舅，性子更像虞聽堯，是個聰明沈穩的孩子，今年8歲，讀二年級了，面對父母吵架的情況有些慌張
姚騁姚江兄弟倆抱在一起，生怕虞春麗過來一巴掌，眼珠子轉悠隨時等著跑路
哪知道虞春麗難得沒有罵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幾個
“我要回大隊去，你們留在這還是跟我一起？”
“跟你跟你”
“媽帶我們一起”姚騁姚江毫不遲疑說道
姚馳年紀姚大一些，想的也多謝，下意識看了眼後面的親爸，再看向親媽
“天太黑了，媽等明天吧”
“現在就走”虞春麗現在可想不到這些，回去拿上手電筒，直接就往外面走去
魚魚緊緊牽著虞聽寒，母女倆大眼看小眼，噠噠噠就跟著跑了
她們也要回家啦
姚騁姚江對此很意外，但是想也不想地跟了上去，根本不會想什麽安全不安全的問題。姚馳作為哥哥，遲疑了一下，知道勸不回媽媽了，看向旁邊的姚淳力
“爸”
姚淳力這會兒正腦袋疼著，很不是滋味，還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喝那點酒了
“知道了，跟著你媽去，我在後面跟著”姚淳力嘆氣
姚馳放下心來，趕緊也跟了上去，走在最後面，時不時看著人，再看看路，免得有人掉坑裏了或者跑丟了，很有長兄樣子。姚淳力則是遠遠走在後面，冷風打在臉上，心也是哇涼哇涼的
這件事最終還是在最不合時宜的情況，最不合時宜的地點說了出來，姚馳後悔，但是，這誰忍得了自家媳婦十來年心裏都是別人啊，甚至還為了別人和自己離婚
行，這也不是不能忍，但是有事好好說啊，懂不懂就離婚威脅誰呢，女人就是慣的，就是
算了算了，他一個大男人也不是不能忍
他是能忍，但是虞春麗是忍不了
她現在就是撐著一口氣在走著，手都還在顫抖，腦中全是以前的各種畫面，有她在城裏上學的快樂，有畢業時候的壓抑難受，有和鐘策在一起的甜蜜，有在首都的懷疑郁悶，有婚後的快樂爭吵……
所有的畫面像是電影畫面一般匆匆掠過，虞春麗心口悶得不得了，整個過程一句話都沒說，就在路上走著，硬是把兩個多小時的路走出了一個半小時，可見她的緊繃急切了
一回到大隊，看著熟悉的院子，虞春麗臉上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直接推開虞采花的房門，跑到床上抱著人就哭了起來
院子裏面，虞聽寒抱著魚魚，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再看看後面大大小小的人，陷入了沈默之中
“你們”虞聽寒糾結了好一會兒，試探道，“回去？”
大家：……
“那睡柴房？”
她家沒有多的房間哎
姚淳力心力疲憊，看著這小傻子，深深嘆了嘆氣
“我帶他們去大哥家，你快帶魚魚去睡吧，別凍著人”
聽到不要自己管了，虞聽寒立馬點著小腦袋，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這大冷天走了一路了，虞聽寒摸摸自家小崽子冰冰涼的臉蛋脖子，迫不及待地抱著人轉身就跑房間去了
招待人什麽的是不可能的
姚淳力更心累了，看著手邊大大小小三個孩子，一個擔憂惆悵，兩個興奮激動，他頭一次覺得，孩子像他也不是個什麽好事，這也太噎人了
“來，給你們安排個任務，好好完成以後吃香喝辣，完成不了都出去給我當小叫花子去”姚淳力蹲了下來，看著這三崽子
兄弟三看著他
“這段時間陪著你們媽待在大隊上，把人哄高興了，不要有離婚念頭，能完成嗎？她要是離婚了，你們可就沒媽了，到時候後媽飯不給你們吃學不給你們上，讓你比小叫花子還不如”姚淳力威脅人
“真的？不用上學？”姚江眼睛一亮，臉上的興奮是半點不掩藏的
“對，不用上學，以後每天洗衣煮飯搬磚，飯都不給你吃，把你的玩具零食全部扔了，每天拿棍子抽你，再把你給送出去別人養”姚淳力面無表情地看著這逆子，直接恐嚇人
“好，好可怕”姚江瑟瑟發抖，不上學雖然好，然後不給吃的不行，他拍拍胸口，下軍令狀，“保證完成任務”
姚淳力再看向姚騁，姚騁連忙點頭，最後看向姚馳
“爸爸，你是不是欺負媽媽了？”姚馳有些遲疑，他年紀要大一些，還上了學，對父母的吵架也聽懂大半
好像是他爸的錯
“沒有的事，爸怎麽會欺負你媽？我們就是有誤會，吵架，等後面說開了就好了。但是在誤會解開前，就靠你們了，聽到沒？”姚淳力一本正經，眉頭都不眨一下的
“那弟弟？”姚馳繼續問
“明天帶過來”姚淳力道
“我上學”
“先不上，讓你媽教你，她是高中生肯定會”
“那晚上我們睡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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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了, 朦朦朧朧的月亮掛在枝頭上面，卻沒帶來多少光亮，外面依舊是黑漆漆的, 只有偶爾才能見到些光亮。
現在是淩晨時候了, 家家戶戶都閉燈睡眠, 屋外面就更黑了。但是如果有人在的話，就能看到, 在這萬籟俱靜的時候，一片又一片雪花開始飄落
雖然轉瞬即逝, 還不等填滿樹葉，就已經融化，但是這冬天的第一場雪，已經來了, 也帶著氣溫再一次降低
“咳咳”
漆黑的屋子裏, 小崽子捂在被子忍不住幹咳了起來
虞聽寒立馬醒了過來, 把滾遠一點的小崽子拉了回來, 摸摸人的腦袋咯吱窩，暖呼呼的，但是並不發燙
“咳咳”
但是向來是健康寶寶的小魚魚確實咳了個不停
虞聽寒有些著急，趕緊拍拍小崽子的背給人舒氣，但是依舊沒啥用, 沒一會小崽子就從斷斷續續的咳到咳得停不下來了
“噔噔”房門敲響
“開門”虞春麗的聲音傳來
虞聽寒跟見了救命恩人一樣，眼淚汪汪得跑了出來，求助
“魚魚生病了”
“沒生病”虞春麗見怪不怪, 拉開點燈, 把手裏的碗放到裏面的桌子上，到床上把魚魚給抱了過來
小崽子肉嘟嘟的臉紅通通的, 自己都給咳醒了，眼淚汪汪的，看著也焉噠噠的
但是體溫正常，確實也沒有發燒，看看嗓子，有些紅腫了
“得，瓜子花生糖呢？”虞春麗瞥了瞥一邊瞎著急的虞聽寒
“吃，吃完了”虞聽寒有些心虛，眼珠子亂轉悠，手指隨便掐著
她們今天買了一大堆吃的，瓜子花生麥芽糖，滿滿一大袋子，虞聽寒和魚魚兩個晚上閑著也是閑著，睡不著就一人一口把東西都吃光光了
“……你們可真能吃，吃這麽多，她不咳誰咳？這都上火了，瓜子本就燥熱，早跟你說多少次了？”
虞春麗翻了個白眼，作為帶了好幾個孩子的熟手，不慌不忙拿起自己帶進來的熱水，小心餵著魚魚喝了半碗，又拿出一小盒藥膏狀的東西
“算你們運氣好，我前段時間才熬了藥膏”
也是想著入冬了，大人小孩都容易感冒，再加上梨這些也多，再加上自己閑得慌，她就熬了不少止咳消熱的藥膏，就跟麥芽糖一樣，可以放這麽久
藥膏不難聞，甚至有些好吃，帶著些甜滋滋的香味，魚魚沒什麽困難地就把東西給吃了下去，然後再喝了半碗溫水
“行了，坐一會兒再睡，下次讓你們再不聽話，受罪的還不是自己，我還能坑你們不成？”虞春麗使勁揉了揉魚魚的腦袋，又揪揪她肉肉的臉蛋
“聽到了沒？下次還吃不吃？”
魚魚咳得還有些難受，眼睛紅紅，睫毛上沾著淚花，吃了藥嗓子也還有些癢，焉大大的，聲音奶乎乎又帶著些啞
“不了”
“快睡吧，天氣有些降了，晚上別掀被子”虞春麗拍拍魚魚的腦袋，再看到那邊眼巴巴的虞聽寒，有些無奈，難得沒什麽和人鬥嘴的想法，輕聲
“行了，魚魚沒事，睡吧，等明天就好了，後面少吃瓜子糖這些就行，要是還不舒服就過來叫我”
虞聽寒點著小腦袋，過去鉆上被窩，把小崽子抱在懷裏，臉上還帶著受驚後的害怕，但是難得乖乖和虞春麗道謝
“謝謝四姐”
“哼，也就這種時候會叫我了，趕緊睡吧”虞春麗輕哼一聲，走出去關門
她身上穿著睡衣，套著件厚棉襖，頭發習慣性睡前披，站在屋檐下，燈光照射出去，點點的雪花飄落
竟然下雪了
今天的冬天註定要冷一些了
虞春麗有些感嘆，她自然不可能是被魚魚的咳嗽聲吵醒的，她睡覺沒這麽警醒，純粹就是，還沒睡
這段時間，自從她上次提了離婚以後，姚淳力就一直能躲則躲，要麽不回來，要麽一群人的時候回來，要麽大晚上回來大早上走，虞春麗根本就沒時間和人說這些事
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這次是下定決定要和人說清楚的
她看了看時間，現在都快一點了，她就看看那人得什麽時候回來
不過虞春麗也不傻，這外面這麽冷，她也不可能幹等著，站了一會兒就回到房間，坐在床上蹲著，下巴杵在膝蓋上面，陷入以前的回憶之中
虞春麗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她長得好家裏寵成績好，是學生時代最受老師同學歡迎的好學生了。她在班上的成績就沒有掉過前三，他們學校在市裏也是比較好的學校，所以她能考上大學也是板上釘釘的
雖然最後失敗了，但是在這之前，她就是光芒萬丈人見人愛的
而姚淳力，他雖然也是高中生，但是從小就是班上墊底，從小學到高中，一路都是家裏塞錢進去的，整日也不上課，就在街上和那些小混混混在一起，大家避之不及
兩個人就是一個天一個地，沒有半點可比性，也不該有什麽交集
但是事有意外，虞春麗不是個什麽低調的人脾氣也不好，那次出去外面逛街時候和小流氓吵了起來，剛好，姚淳力和那人就是一夥的
那混蛋，最開始真的就是個混蛋，夥同著人一起欺負人，又是對著虞春麗身材指指點點，又仗著人多摸她臉占便宜，虞春麗當場氣哭
回去搬救兵去了
她可不是什麽會吃虧的人
她三個哥哥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家裏堂哥表哥的更是多了，雖然除了在市裏上課的虞聽堯，其他人不方便過來。但是，這狗東西可是公社的，那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一群人直接去公社收拾人
這梁子也就結了下來
姚淳力不僅在校外找岔子，在學校也是了，不僅找虞春麗的，還找她對象的，簡直氣死個人了
但是他這人雖然不咋地，但是人緣是真的好，和學校老師這些都能說得上話，這不太過分的爭吵，老師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他們自己解決了
這兩人梁子也就更深了
再後面，虞春麗高考落榜了，大家雖然遺憾，但是也不會有人懷疑什麽，因為她報的學校很好，落榜也能理解
但是她對象考上了，他對她真的一直挺好的，甚至還想要陪她一起覆讀，兩人重新再考。虞春麗心生感動，但是還是拒絕了，她一個人踏上了覆讀的路，雖然遺憾，但是依舊信心滿滿
他們約好了明年再一起的
這一年裏，作為一個覆讀生，虞春麗自然是受到各種異樣的目光的，那會兒覆讀的人可真不多，不過最令人意外的是，姚淳力竟然也覆讀了，他這不學無術考試總分可能還比不上別人一科的人，覆讀？
簡直是有毛病
但是他就是覆讀了，一下子把放虞春麗的目光吸引過去了
這人竟然還真打算好好讀書，時不時就過來找虞春麗請教問題，就跟真的改邪歸正了一樣，很是奇怪
但是跟虞春麗關系不大，她還是全心全意準備高考，她要考上大學，以後分配工作，也要考上大學，和她喜歡的人在一起
最後還是失敗了，虞春麗時候壓抑難受了很一陣子，因為那一年高考停了，她沒法考了，以後也沒有機會了，她只能回到大隊，只能在地裏了
她也掙紮過很長一段時間，但是那麽多人不能參加高考，城裏工作崗位比起以前只會更加緊俏，招工競爭也大了很多，她一個沒有後臺沒有人脈的人，很難考上
在這個時候，她對象千裏迢迢從首都跑了回來，說要帶她去首都，她們可以在那邊生活，她可以在那邊慢慢找工作，首都工作要多很多，實在不行，他養他
等他一畢業他們就結婚，他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看著多年的戀人，聽著他對未來的規劃，想著不一樣的未來，虞春麗心動了，她從來都是個大膽的人，她也去了。她找了個借口，說自己找到個臨時工，有以前的同學做偽，把家裏糊弄過去了
她知道他們肯定是不會同意的，但是她也不想回大隊，她覺得自己能博一個未來，她能拼
但是現實總是殘酷的，首都機會多崗位多，但是人也多，人才也多，她一個偷跑出來的人甚至叫盲流，找工作是不可能的，還得藏在屋子裏，頂多只能做點手工活，一天從早到晚也就幾毛錢
虞春麗咬牙，後不後悔都不重要了，她能拼，她自己做的決定她跪著也要走，就算是對象再三勸她，再三說可以養她也一樣
她會自己賺錢的，她拼著出來就是為了未來，只是為了安逸生活的話，她不如嫁人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個月，她離開之前寫了一大堆信，隔段時間就會讓朋友寄給家裏報平安，但是假的還是假的，這堅持這麽久，已經是因為家裏對她的信任和她朋友給力了
率先找過來的還是姚淳力
虞春麗當時看到人的時候都驚呆了，第一反應就是跑
“你跑什麽？”
姚淳力看著都憔悴了許多，直接把人拽住，帶著些咄咄逼人，“你現在知道怕了？你知道這段時間我們是怎麽過的嗎？知道你膽子大，沒想到能把天都撐破了，可把你厲害的”
虞春麗又是害怕又是惱羞，這段時間積累的情緒也瞬間爆發，用了十分力把人推開，吼道，“關你什麽事？跟你有關系嗎？你有什麽資格管我”
姚淳力後背砸在墻上，一陣陣疼痛，胸口欺負不斷，看著比起之前明顯沈默的虞春麗，一拳砸在墻上，眼睛帶著濃濃血絲，咬牙切齒
“行，我沒資格管你，你的事跟我沒有半點關系，那你弟呢？你妹呢？行，你不願意聽我念叨，那去找他們去”
“不行”虞春麗立馬急了起來，慌忙看向四周，沒看到虞聽寒虞聽堯，這才松了口氣，但是也沒好到哪去
“去裏面說”
她急匆匆帶著人回到他們租好的房子裏面，把門關上，阻隔掉所有窺視的目光，這才放松了幾分。但是看著面前都姚淳力，她又是羞惱又是氣憤，完全不知道這人為什麽摻合進來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這是說不上多光彩，尤其是，她現在也說不上多好
身上的衣服還是之前的，頭發有些淩亂，臉色也憔悴了不少，能看出這段時間她承受的壓力也不小
她和對象租的房子不大不小，是個單獨的，帶著小院子，能看出打掃的痕跡，但是到處拜訪著些竹片塑料片，還有一麻袋一麻袋的盒子，和各種小珠子
姚淳力看不出這些具體是幹什麽的，但是也能猜到大概
“你跑過來就是為了幹這些？鐘策就這麽對你？你是不是有病？虞春麗你是書讀多了讀傻了吧，你之前怎麽罵我的？你看你現在有什麽區別？”姚淳力恨鐵不成鋼，用力攥著人的手，滿臉怒氣
“關你屁事，你就當沒看到我，趕緊走。我要怎麽做，我過好過壞跟你沒關系”虞春麗惱羞，緊緊咬著唇，在上面留下深深印子
“跟我沒關系？好，好一個沒關系，你知道這段時間為了找到你大家廢了多少力嗎？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出事嗎？”姚淳力咬牙，真想一巴掌打醒這蠢女人
“我能出什麽事？你別看這些看著不咋地，但是一個月也能賺十多塊錢，等我後面熟悉了就能賺更多了。首都就是大，咱們市裏比起來就跟鄉下一樣，等我再過段時間就能在這邊站穩腳跟，老娘依舊是那個虞春麗，別想看我笑話”虞春麗道
“呵，站穩腳跟？首都再大跟你有關系嗎？你敢出去嗎？你個盲流，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像是以前的大戶人家圈在家裏的姨娘，哦不，你還比不上，誰家姨娘這麽磕磣，還要自己做工”
“啪”虞春麗一把長大了過去，有些發抖，紅著眼，怒道，“給我滾，你滾”
“我滾？”姚淳力摸了摸被打的臉，這麽大以來還是第二次被打臉，第一次是她，第二次還是，他抵了抵舌尖，冷笑一聲，脫掉身上衣服往虞春麗身上一套，不顧人的反抗直接拖著人走了出去
“你瘋了你？”虞春麗想要罵人，但是等到出去了，她又立馬閉上嘴，生怕引發別人的註意
她急大於怒，生怕姚淳力直接帶著她去找虞聽堯他們，她知道，這人來肯定不是一個人來的。她現在說得再自信再囂張，那也就是對著這麽個外人，這要是家裏人，她是不敢面對的
哪知道姚淳力沒帶她走太遠，就停了下來，虞春麗不敢被人看到自己在這裏和人拉拉扯扯，把自己臉捂得嚴嚴實實的，再加上身上穿的是姚淳力衣服，沒人認得出她
“兄弟，那邊那姑娘是哪家的？看著好俊，我改天讓我娘來打聽打聽”姚淳力混在一邊一群男人邊裏問著
眾人自然不知道他說的誰，隨著姚淳力多形容一下，眾人就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說她啊，兄弟，聽哥一聲勸，這女人嘛，玩玩就好，娶回家，嘿嘿”所有人發出怪笑
“小地方來的，人養在外面的，我看著也普普通通，花不了幾個錢”
“哪能啊，人可是大學生哈哈，那不一樣。”
……
“這樣啊？”姚淳力拳頭緊握，壓住心裏憤怒，還是繼續聞著，“這怎麽就不能是處對象呢？也不至於說這麽難聽吧？”
“年輕人就是年輕”
“人花錢把人放著，能是正常處對象？你去問人人也不敢認啊”
一群人亂七八糟地說了一通，本來也不是什麽正經人，但是也不能說什麽正經話。姚淳力覺得差不多了，笑了笑和這些人告別，轉身就沈著臉，拉住一邊的虞春麗回去
“還想聽嗎？”姚淳力沈著臉問
虞春麗慘白著一張臉，甩開姚淳力的手，氣得有些發抖，但是又很無力
“我有在賺錢”她道
“然後呢？靠你自己能賺？你覺得留在這很簡單？你戶口都不在這，甚至介紹信都沒有，你能幹什麽？要是都這麽簡單，別人怎麽不過來？你在這裏就是靠著男人，你就是見不了光，你是不是腦袋被門夾了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姚淳力嘲諷
“鐘策要是真對你好他怎麽不直接娶了你？誰家正經人幹得出逮人私奔的事？我個小流氓都知道的道理你不懂？”
虞春麗不說話了，她咬了咬牙，道
“他還沒到年齡，等他到了就會和我結婚”
“對，他沒到年齡，但是不能辦酒席嗎？他不能到你家去說親先定下來嗎？他不會和別人解釋嗎？虞春麗，我怎麽不知道你這麽天真了？”姚淳力氣急
“他要是真喜歡你，就不會慫恿你跑了”
“他沒有慫恿我”虞春麗立馬反駁，但是自己都沒有這個底氣，弱弱道，“都是我自願的”
“呵呵”姚淳力咬著牙，恨不得直接去找鐘策打一頓，“這話，你去找老五老六說去”
“我不”
“你不什麽？有本事就讓人去你家提親，你看他還會不會去，你是不是傻？你看是真覺得自己沒錯你敢不敢把這事說出去？你問鐘策敢承認嗎？你……”
在虞春麗眼裏，姚淳力就是個標準的小混混，不學無術，光有一身好皮囊，從沒想到過自己還會有一天被他指著罵，還說不出話來
但是她還是相信鐘策的，她相信他們的約定
再說了，她過來也不只是為了愛情，也是為了事業，她想要不一樣的前程。雖然現在並不比預計，但是她也覺得還不錯，她一個月能有十來塊哎，在大隊上根本就不行
哪知道她都做了這麽多偽裝，從沒暴露過自己現狀，還是被找了過來
姚淳力是跟著虞聽堯他們一起過來的，他找到人了，也就意味著虞聽堯他們找到了，她再是不願意，也還是得面對現實
姚淳力還好，相比起憤怒更多的是心疼和恨鐵不成鋼，虞聽堯也還好，到底是親姐，冷著臉壓制情緒。虞聽寒的話，那上手就是揍人，把人從頭到腳數落了一頓，就直接把人帶回家
再後面，也就沒後面了，虞春麗回了大隊，和鐘策距離越來越遠，哪裏還有什麽可能？她那會兒都十九歲了，在鄉下都是大姑娘了
這次首都行好像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過去了，但是又沒過去
虞春麗知道姚淳力說得對，但是也相信鐘策是真心的，他只是太年輕了，太，逼不得已。
其實只要他來提親，一切迎刃而解。但是他不可能來提親的，他家裏不可能同意的，他一個城裏人和她鄉下人差別就已經很大了，更別說他還是大學生，前途一片光明。而她，現在就是個普通鄉下姑娘
虞春麗深深自卑著，又懷著期待地等待著，她等了一個月兩個月半年，最終也沒個音訊
她不怪他，只怪自己能力不夠，沒考上大學，只怪沒有緣分
不過沒等到鐘策，卻等到了姚淳力，這人竟然上門提親了
虞春麗腦袋都快轉壞了，這人是腦袋有病？
但是他有沒有病的虞春麗現在也沒想出來，她那時候是真的有病了，竟然還答應了，這一病就是十來年，這些年她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情並不光彩，也是因為早就知道這人不靠譜，她做好了心裏準備
又或者說是自暴自棄，她已經無所謂了，她距離年少時候的期望理想越來越遠了，再差一點也無所謂了
但是一次兩次三次無數次，她分不清真真假假，她到底也只是人，有感情會心累
每次都要面對別人異樣的目光，聽著別人在後面說著閑話，她也是會累的。
她對姚淳力要求真的不高，但是他總是做不到
等他們一離婚，他愛咋咋樣吧，反正她是管不到了。
虞春麗就這樣坐在床上瞪著，等到快兩點了，可算是有動靜了。
姚淳力躡手躡腳打開門，看著黑漆漆的屋子，也不敢開燈，小心翼翼關門，然後摸索到了炕邊
“啪嗒”一下，房間通亮
姚淳力僵住，小心翼翼轉頭，就看到站在門邊的虞春麗，她雙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喲，好久不見啊”
姚淳力訕訕笑了笑，然後走過去一把抱住人，親親蹭蹭，試圖轉移註意力
“是不是我吵醒你了？大晚上的，快睡吧，明天還要上班”
“離我遠點”虞春麗不吃這套，把人推開，冷著臉看著他，道
“你還要鬧到什麽時候？你躲得了一時躲得了一世嗎？你有本事就永遠不會來，我一個人住在這裏也和離婚沒什麽區別了”
姚淳力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放開了人，臉上吊兒郎當的神色消失，目光深深地看著她
“真要離婚？我這些年對你不好嗎？家裏工資工資都是給你掌，我一個碗都不拿的人會洗衣煮飯，會給你捏肩錘背，哄著你慣著你，你去外面看看，誰家男人我這樣？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行，我知道你就是喜歡鐘策那樣的，我現在不也努力了？我這些天都在政府工作，我還升職了，每個月工資都多了五塊，你還要我怎麽樣？非要我每天一板一眼拿著書裝模作樣才行嗎？”
“你有什麽不滿意的，來，你說，你都說”
……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虞春麗心裏一窒，咬著牙，壓抑著情緒，道
“你好好的說你的，關他什麽事，你是不是有毛病？”
見她這樣子，姚淳力冷笑一下，也怒了起來，走過來用手鉗著她的下巴，臉上的怒氣嫉妒都不需要言語訴說了
“怎麽，連名字都提不得？這麽多年都念念不忘，虞春麗你還有心嗎？你醒醒吧，和你結婚的是我，是我這種你最看不上的人。你不會覺得他還喜歡你吧？他要是真喜歡你，我當年能娶得到你？你清醒點，他就是個狼心狗肺只占便宜不負責的玩意兒，你”
“啪”
眼看著人說得越來越過分，虞春麗下意識一巴掌打了過去，聲音帶上些激動
“你閉嘴，姚淳力你不要太過分了，你找找你自己的原因”
她就知道這人對這事一直耿耿於懷，所以這些年她也一直讓著忍著，人總是得為了年少時的錯誤買單
但是她不能買一輩子單，她從來沒有藏著那些過往
“我的原因？我怎麽了，我還不好？虞春麗你就是看不上我，但是再看不上我，你不還是嫁給了我。怎麽，現在後悔了？你是後悔嫁給了我，還是後悔當初沒再堅持下多等等人，說不定就等到人了？”姚淳力臉色黑沈，臉上的怨氣都要擰成實質
“啪”
虞春麗又是一巴掌打了過去，人有些發抖，雙眼通紅，看著人，咬牙
“說到底，你就是還記著當年的事是吧？我就因為這事要低你一輩子吧？你就會拿著這事鉗制我，我瞞著你還是怎麽了，你憑什麽”
“是，我就是記著，我憑什麽不記著，我一個黃花大閨男你占了我都便宜你還不服，你還沾花惹草朝三暮四，虞春麗我可是看清你了，你就是個渣女，你就是見一個喜歡一個你就是只想要好的，人家好的憑什麽看上你？”
兩個人說著說著直接開始戳對方心眼子
“那也比你這個流氓小混混的好，一輩子流裏流氣沒有出息一輩子只能在大隊上待著，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詩不懂故事不懂，可憐一年級孩子作業都能教錯的。哪想人家鐘策，行，我就是想著鐘策，人家是大學生，有禮貌有文化有背景，不比你個小混混好一百倍？就算是離婚了也比你好”
“對對對他好得很，好到當初攛掇著你私奔把你當小情人，好到拿了你的高考通知書給他妹妹，好到你現在就在鄉下嫁給我這種小混混。好吧，喜歡吧？你去，去威脅他，讓他後悔，讓他娶你啊，你看他敢不敢”
房間裏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姚淳力也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臉上帶上幾分慌張
“你說什麽？什麽通知書？”虞春麗變了臉色，揪住姚淳力的胸口，急切開口，“什麽通知書？什麽叫鐘策拿了我的通知書，姚淳力你別胡亂汙蔑人，你簡直就是”
“對，就是你的通知書，你當初高考考上了的，但是被你對象被鐘策拿給他妹妹了，他們兄妹倆都是大學生前途一片光明，高興了吧？”
見她現在還要護著人，姚淳力破罐子破摔，看著虞春麗臉上的震驚難受，想到她這段時間堅持要和自己離婚，指不定就是和那人聯系起來了，他冷笑
“要是早點知道，你就能拿著要挾人娶你了，你就能留在首都，有一個有禮貌有文化偷你通知書的丈夫。後悔了吧，我就知道你會後悔，我就是不告訴你。
當初就是我去找了鐘策，也是我攔了鐘策給你寫的信，也是我不讓他來找你，也是我趁虛而入，當初救你也都是我策劃的，就是為了讓你愧疚嫁給我，就是我讓他們不給你補償不讓你去市裏，就是為了讓你一輩子在鄉下陪著我”
“啪”
又是一巴掌打來
這巴掌，虞春麗使了全勁，直接給人臉都打偏了，上面留下紅色印子，而她，急促地呼吸著，看著人的目光帶上深深厭惡，身形抖動，聲音都帶著些顫抖
“姚淳力，你混蛋”
姚淳力擦了擦嘴角，扯了扯嘴角，語氣涼涼
“怎麽辦呢？你就是嫁了這麽一個混蛋男人，就是跟這麽個混蛋男人生了四個小混蛋，以後還會有五個六個，指不定現在肚子裏就有第五個。就是這麽個混蛋，你想離婚？做夢吧”
虞春麗已經無暇去想這些了，她的腦子亂糟糟的
她當初考上了的？是鐘策拿了她通知書？姚淳力知道這事？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她
虞春麗轉身開門就走
門一開，冷風吹了進來，虞春麗腦子立馬清醒，幾分，目光看向外面的黑夜，就跟她現在的心情一般，再然後，就看向門口眼睛看東看西就是不看向她，心虛地低著頭，也不知道聽了多久了
除了這倆，旁邊一溜串蹲著
一二三，還有兩個大的
“哎喲，外面可真冷，我老婆子身體不好，先回去睡了。”姚媽率先跑路，姚爸緊跟其後
這倆都是好脾氣甚至有些老好人的那種，這吵架的，呃，他們摻合不了不敢摻合，就虞春麗現在這模樣，先讓她冷靜冷靜吧
當初自己兒子能把人娶回來，他們都是當自己撞大運了
現在看，是造大孽了
“我”作為大兒子，姚馳肖舅，性子更像虞聽堯，是個聰明沈穩的孩子，今年8歲，讀二年級了，面對父母吵架的情況有些慌張
姚騁姚江兄弟倆抱在一起，生怕虞春麗過來一巴掌，眼珠子轉悠隨時等著跑路
哪知道虞春麗難得沒有罵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幾個
“我要回大隊去，你們留在這還是跟我一起？”
“跟你跟你”
“媽帶我們一起”姚騁姚江毫不遲疑說道
姚馳年紀姚大一些，想的也多謝，下意識看了眼後面的親爸，再看向親媽
“天太黑了，媽等明天吧”
“現在就走”虞春麗現在可想不到這些，回去拿上手電筒，直接就往外面走去
魚魚緊緊牽著虞聽寒，母女倆大眼看小眼，噠噠噠就跟著跑了
她們也要回家啦
姚騁姚江對此很意外，但是想也不想地跟了上去，根本不會想什麽安全不安全的問題。姚馳作為哥哥，遲疑了一下，知道勸不回媽媽了，看向旁邊的姚淳力
“爸”
姚淳力這會兒正腦袋疼著，很不是滋味，還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喝那點酒了
“知道了，跟著你媽去，我在後面跟著”姚淳力嘆氣
姚馳放下心來，趕緊也跟了上去，走在最後面，時不時看著人，再看看路，免得有人掉坑裏了或者跑丟了，很有長兄樣子。姚淳力則是遠遠走在後面，冷風打在臉上，心也是哇涼哇涼的
這件事最終還是在最不合時宜的情況，最不合時宜的地點說了出來，姚馳後悔，但是，這誰忍得了自家媳婦十來年心裏都是別人啊，甚至還為了別人和自己離婚
行，這也不是不能忍，但是有事好好說啊，懂不懂就離婚威脅誰呢，女人就是慣的，就是
算了算了，他一個大男人也不是不能忍
他是能忍，但是虞春麗是忍不了
她現在就是撐著一口氣在走著，手都還在顫抖，腦中全是以前的各種畫面，有她在城裏上學的快樂，有畢業時候的壓抑難受，有和鐘策在一起的甜蜜，有在首都的懷疑郁悶，有婚後的快樂爭吵……
所有的畫面像是電影畫面一般匆匆掠過，虞春麗心口悶得不得了，整個過程一句話都沒說，就在路上走著，硬是把兩個多小時的路走出了一個半小時，可見她的緊繃急切了
一回到大隊，看著熟悉的院子，虞春麗臉上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直接推開虞采花的房門，跑到床上抱著人就哭了起來
院子裏面，虞聽寒抱著魚魚，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再看看後面大大小小的人，陷入了沈默之中
“你們”虞聽寒糾結了好一會兒，試探道，“回去？”
大家：……
“那睡柴房？”
她家沒有多的房間哎
姚淳力心力疲憊，看著這小傻子，深深嘆了嘆氣
“我帶他們去大哥家，你快帶魚魚去睡吧，別凍著人”
聽到不要自己管了，虞聽寒立馬點著小腦袋，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這大冷天走了一路了，虞聽寒摸摸自家小崽子冰冰涼的臉蛋脖子，迫不及待地抱著人轉身就跑房間去了
招待人什麽的是不可能的
姚淳力更心累了，看著手邊大大小小三個孩子，一個擔憂惆悵，兩個興奮激動，他頭一次覺得，孩子像他也不是個什麽好事，這也太噎人了
“來，給你們安排個任務，好好完成以後吃香喝辣，完成不了都出去給我當小叫花子去”姚淳力蹲了下來，看著這三崽子
兄弟三看著他
“這段時間陪著你們媽待在大隊上，把人哄高興了，不要有離婚念頭，能完成嗎？她要是離婚了，你們可就沒媽了，到時候後媽飯不給你們吃學不給你們上，讓你比小叫花子還不如”姚淳力威脅人
“真的？不用上學？”姚江眼睛一亮，臉上的興奮是半點不掩藏的
“對，不用上學，以後每天洗衣煮飯搬磚，飯都不給你吃，把你的玩具零食全部扔了，每天拿棍子抽你，再把你給送出去別人養”姚淳力面無表情地看著這逆子，直接恐嚇人
“好，好可怕”姚江瑟瑟發抖，不上學雖然好，然後不給吃的不行，他拍拍胸口，下軍令狀，“保證完成任務”
姚淳力再看向姚騁，姚騁連忙點頭，最後看向姚馳
“爸爸，你是不是欺負媽媽了？”姚馳有些遲疑，他年紀要大一些，還上了學，對父母的吵架也聽懂大半
好像是他爸的錯
“沒有的事，爸怎麽會欺負你媽？我們就是有誤會，吵架，等後面說開了就好了。但是在誤會解開前，就靠你們了，聽到沒？”姚淳力一本正經，眉頭都不眨一下的
“那弟弟？”姚馳繼續問
“明天帶過來”姚淳力道
“我上學”
“先不上，讓你媽教你，她是高中生肯定會”
“那晚上我們睡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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